艾斯承认，因为卡普、因为格雷、也因为库洛卡斯，他对罗杰的纯粹恨意，变得稍微复杂了些。

他恨那个男人，但又想拼凑出更真实的罗杰。

正如格雷所说，听信那些道听途说的道听途说，对那个人而言是不公平的。

艾斯不懂，为什么格雷会这么喜欢罗杰，喜欢到要带他去找罗杰当年认识的人，就为了改变他对罗杰的态度。

当艾斯把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后，格雷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。

离大谱啊，他要不是当事人之一，搞不好还真的会被这种感天动地兄弟情骗走眼泪。

“我觉得吧，这个喜欢替换成欣赏，会更合适一点。”

格雷捏了捏自己的鼻梁，在艾斯询问“有什么区别吗”的时候，无奈回答，“你就没想过，我单纯是为了你吗？”

“为了我？”艾斯思考不到一秒就摇头否定，“不可能，我们之前都没见过。”

“世人可以对一个从未见面的人产生莫大的恶意，那为什么不能产生善意呢。”

艾斯沉默片刻，固执说道：“……反正我不信。”

“我说了你又不信。”格雷叹了口气。

“我带你去找那些人，不是为了让你对罗杰改观，是为了让你更看得开自己的身份，更爱自己一点。”

他翻身下了吊床，半蹲到艾斯面前，伸出右手做拉钩状。

“你可以把我，把这个海贼团的人都当成家人，未来就算你离开，出海成立海贼团，这里也永远会有你的位置。”

他喜欢艾斯，向来不是因为艾斯的身份，而是因为这个孩子本身。

“你愿意的话，我们就拉钩约定，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。”

艾斯不愿意，那未来的轨迹应当还是进入新世界后成为白胡子海贼团的一员。

比起他，艾斯应该会更喜欢白胡子海贼团那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吧。

静等了片刻，格雷并未等到艾斯的答复。

他说过不强求，所以便收回手，起身朝门口走，“好了，时间不早，你该回去睡觉了。”

艾斯有些愣神，在格雷起身走时，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腕，那种急切的样子像是要抓住一件将要永远失去的珍宝。

“等等！”

一种患得患失的陌生感觉充斥在艾斯的四肢百骸，无数问题在脑海中反复旋转。

他可以相信格雷的话吗，他可以拥有家人吗，未来其他人发现他的身份，会把格雷牵扯进危险中吗？

这些复杂凌乱的问题，最终都随着格雷反握住他的手而尽数破碎消失。

“那我就当你同意了。”格雷笑起来，丝毫不给艾斯反悔的机会，强硬勾起他右手小拇指晃晃。

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就是一家人，不管你以后去哪、想做什么，我都会支持你。”

艾斯抿着唇，竭力克制自己多余的情绪，“……你不怕世界政府和海军吗？”

“我要是怕的话，就不会当海贼了。”

格雷肉眼可见的开心，虽然有点对不起白胡子，但果然还是先到先得。

他抱起如今还没到他腰高的小孩，“走吧走吧，我把你送回去，这次是真的该睡觉了。”

“放开！我自己可以走！”

艾斯挣扎片刻毫无用处，泄气般趴上格雷的肩膀——其实就是不好意思直接被人抱住，反抗一会儿会好受点。

不同于其他人在海上待久后不可避免的海腥潮气，格雷身上异常干燥，暖烘烘的，足以驱散夜里温度骤降带来的寒凉。

只是从船长室走到更深处的一小段路，趴在肩膀上的孩子就睡着了。

房间里，路飞低喃着“肉”“肉”之类的梦话，睡得被子都掉在地上。

这两个人的卧室，完全就是各种零碎稀奇的物品储藏室，角落里放着捡到的奇异石头和各个岛屿的特产，书桌上放着两人字迹凌乱的航海日记。

他们真的会写吗？格雷报以怀疑的态度，但并未真的去翻看他们的东西。

只是扫过一眼，刚好看到本子摊开的那一页。

离开卧室，他走下寒鸦号，在双子岬的崖边找到闷声喝酒的库洛卡斯。

“我也没喝够，咱们再喝一会儿？”

“好啊，我一个人正好喝着无聊。”库洛卡斯看着格雷随意坐到一块突起的崖石上。

男人年轻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轻松笑容，从始至终都未发生过改变。

库洛卡斯本以为，年长者能凭借阅历，轻易看穿年轻人的思想和野心。

他在伟大航路入口待了这么多年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，但格雷，他真的没办法通过这个人的眼睛，看清内心。

“艾斯是罗杰的儿子。”格雷笑道：“你应该能猜到一些吧。”

“艾斯的名字就是罗杰那家伙的佩刀名，我最开始确实没反应过来，但当艾斯执着询问我关于罗杰的事情后，我就有猜测了。”

“哈哈哈，艾斯要是知道这件事，肯定气得立刻改名字。”

“我能想象到海贼王之子会遭受多少谩骂和诅咒，所以我能理解那孩子的心情。”

库洛卡斯喝了口酒，长舒口气。

“格雷，我不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关于这四十年间的事情，但我希望，你不要把罗杰得了绝症的事告诉艾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