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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云娇疑惑地走向门口。

大门刚拉开,迎面赵北北要敲门的手正举起,见了傅云娇,腼腆打招呼道,“早,老板娘。”

“哦,早呀。”傅云娇微笑应声,待赵北北进门后,四周张望了下。

楼道空空如也,一眼能望到头。

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?

傅云娇转回店内,找出手机,

「你去哪了」

四个字打出一半,大活人又变了回来。

傅云娇收起手机问,“马上要开店,你上哪去了?”

蒋勋掏出裤子口袋塞的东西,摊开手心说,“你给我的粉色围裙,刚忘带了。你不是说这是规定,必须要穿么。”

一团粉色布料,叠成四方,下垂两条细带。

他还算是听话

不过傅云娇疑问加深道,“你这是从哪取回来的?”

就算他会飞,也不可能在十几分钟之内穿梭北城从他家隔空取物吧

蒋勋抖搂开围裙,笑笑说,“从楼下保安那取回来的。”

十分离谱的回答。

他不想说,傅云娇也不想追着小事问,背过身,扬手说,

“北北,来,你坐这张桌子,先看一下色板和对应的甲油胶序号。最上一排是进口甲油胶,下面一排是日式的,最底层是猫眼专用胶。另外,底胶和透明封层,每张工作桌都配了一套。用完后可以直接在你身后柜子里补齐。”

“右手边小推车摆放的是各类配饰,水晶,珍珠,甲片,我们一周盘一次库存,如果有材料不足的话,要提前告诉我,我好进货,记住了么。”

“记住了,老板娘。”

赵北北从斜挎包掏出笔记本,边写边问,“那咱们店价格是怎么样的呢?”

傅云娇对他主动提问的好学态度很是满意,抽出一张价格表放在他面前说,“价格有分这几个不同的档次,不过我们新店开业,新客都有折扣,还有免费体验机会。这个我回头详细和你说,你先熟悉下基本套餐吧。”

安排好赵北北的工作,傅云娇回过身,蒋勋系好围裙,恰巧抬头。

他今天听取了傅云娇的建议,穿着休闲,上身一件卫衣,下身一如既往地配了条黑裤子。

傅云娇看着,觉得苏妙有句话说对了-他确实还有几分姿色。

只是在赵北北身上宽松的围裙,系在他腰间,明显紧了许多。

傅云娇走上前,看那围裙上缩皱起来的「甲如」两字,问,“围裙尺码是小了么?我明天帮你换件大的好了。”

“没小,是我早上吃撑了。”蒋勋低头,抚了两下肚子,心满意足。

一大碗炒饭,一小碗粥全吃完能不撑么

傅云娇再次觉得,这人就是来体验生活的。

“吃饱了,就赶紧开工吧。”傅云娇将蒋勋领到前台。

说是前台,其实就是一张白桌,一张软椅。

傅云娇从抽屉取出一叠登记表和一部手机,

“这个是工作机,你拿着,手机微信号是我们店的客服号,里头所有联系人都是客人,不过有些加上好友后没有实际到访过。有些客户是老客户。你平时的工作,第一是需要负责维系客户,如果有上新或者有活动的话,要发微信宣传,第二就是帮客人预约美甲时间,要详细询问,有几位,几点到,想做什么款式。不同款式花费的时间不同,需要提前安排美甲师,千万别让客人等太久。清楚么。”

“嗯。”蒋勋拿起登记表,垂眼翻了翻。

傅云娇又说,“客人一般扫码转账,但也可能会直接发微信红包。如果你的客服号收到转账后,就需要登记名单,把钱款统一算好后转给我。”

“前台兼会计,打两份工?”蒋勋玩笑说,“收钱这么重要的活交给我,老板娘不怕我挪用公款?”

傅云娇想说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但是看他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,觉得还是得给他强调遍上班不是过家家。

她敛声,指指蒋勋头顶,又指指对角吊顶,说,“看见没,店里装了监控的,你要是敢私自拿钱,我就报警。”

蒋勋视线飘过去,“装两个监控,你自己住这儿,小心隐私泄漏。”

“泄漏?”

“是啊,你不知道有些监控器后台程序容易被入侵,对方能实时看见你的一举一动么。”

这傅云娇还真不知道。

蒋勋往上扫了眼说,“店打烊之后,最好把摄像头电源断开,平时生活尽量注意些。”他脸转向下,与傅云娇对视道,“多长个心眼,老板娘。”

语气是平平淡淡的,可看向她的目光,点点光亮,像夜幕下的河面,泛着缎光的水波。

百转千回。

傅云娇被这一湾眼波看得怔然两秒,随后避开他视线,清清嗓子,说,“知道了。”

接着带蒋勋回厨房,交代每日要烧好茶水。

客人来时记得说欢迎光临,端杯茶,客人走时要说请带好随身物品,下次再来。

种种迎宾礼仪,傅云娇都叮嘱了一通。蒋勋虽面上淡然地应了下来,傅云娇还是不放心道,“看着都是零碎的端茶送水的活,但是,像我说的,我们店初期想打好口碑,服务,细节也得做到最好。你对客人态度要和蔼可亲,不能像以前那样脾气暴躁。”

“我什么时候脾气暴躁过?”蒋勋辩白,声量不自觉提高。

傅云娇面无表情说,“你现在就有点。”

“咝行行”

服了她了。

蒋勋压低声音,扯动脸颊肌肉,露出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,说,“这样可以了吧。”

傅云娇看一眼,“还行。就是笑得有点难看”

“我难看?!”

“注意态度。”

蒋勋憋着气“是是我难看行了吧”

“嗯”

傅云娇点点头,特意用这招给蒋勋打预防针道,“服务业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,遇到难缠的客人,就会像我这样,百般挑刺。所以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,难免会有受委屈的时候。”

“那我要真受委屈了怎么办。”

蒋勋盼着傅云娇能说出点员工关怀的话。

谁知傅云娇淡淡地来句,“你自己躲被窝里哭一场吧。”

转身离去。

蒋勋追出去,微微不满道,“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娘,伙计受气,你就袖手旁观?”

“那你希望我怎么做。”傅云娇停下,看他,“和客人吵一架?还是打一架?”

她不等蒋勋回答,扭头问整理工具的赵北北,“北北,你打工受过委屈吗。”

赵北北突然被点名,愣愣地抬头,回忆片刻说,“委屈啊好像有几次,但我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有一次在车间,工长嫌我干活慢,当众打了我一巴掌”他说完舔了下唇,头低下,继续忙着擦拭指甲剪道,“都过去的事了。”

傅云娇回头对蒋勋说,“看到了么,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日子。受气,受委屈,只能自己学会消化,因为工作得照做,日子得照过。有时候为了生计,必须学会眼泪往心里流。蒋勋,如果你还想过众星捧月的生活,那我劝你,趁早放弃,回去吧。”

蒋勋沉默了会。

“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的好。”他问道。

傅云娇回答,“做事靠的是手,而不是嘴。你不是小孩子了,总不能期待我天天夸你,真棒,真好,真优秀。”

“我没这么幼稚”

“那就证明给我看。”

在同意蒋勋留下的那日,傅云娇反复斟酌该用什么态度去和他相处。

关姨嘱托她要多加关照。可是如何关照?是保护他,不让他面对外面的世界,还是保护他,不让他做辛苦的工作。

这样的保护,对他而言,犹如把本就折断翅的鹰,豢养进鸟笼,在无形中剪去他的的利爪,让他再无对抗命运的可能。

蒋勋需要的是鼓励和赞美吗?不,言语上的支持是虚无缥缈的,只有实实在在地遇到事,解决事,才能真正地打磨心智。

在傅云娇眼里,蒋勋和苏妙,赵北北一样。他没有残缺,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新的环境。

所以深思熟虑之后,傅云娇决定对蒋勋一视同仁,严格要求。

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
傅云娇回到工作台,开始手把手教赵北北练习延长甲型。

可能是傅云娇说的一番话点醒了蒋勋。

过去在蒋氏,虽说会被蒋家人暗讽,也会被蒋桢尖酸刻薄针对。但明面上大家都保持体面,对他客客气气。他参与过的生意也多是高大上的项目,来往应酬,觥筹交错,卖给蒋振庭面子,人人对他毕恭毕敬。

所以蒋勋不曾了解在服务业中,客户就是上帝。想赚钱,有时就不得不摒弃骄傲,不掺杂任何感情,对事不对人。

以前他不理解傅云娇为何在他态度恶劣时,还能依然坚持留下来。现在他懂了,因为她经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,遭遇过太多狗屁倒灶的事。

工作就是为了糊口,她看得清楚明白。

人要一步一步走,事要一点一滴做。

蒋勋默默踱回自己座位,翻开那本登记册。

上午十一点,门铃响起,有预约客户到达。

傅云娇放下打磨器,掸干净桌前浮灰,迎上前。

未走至门口,就听一个明显变温柔的男音说道,

“您好,欢迎光临。请问想喝点什么?”

“哦温水就行。”

“好,稍等。

她顿了顿,微微一笑,再提膝走上前,亲切招呼说,“王姐来了,今天想做什么款式?”

被称作王姐的女人回说,“今天不做手,做个脚趾甲,诶,你们这前台招了个男生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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